原創:老 Y
李文亮。生於 1985 年,逝於 2020 年 2 月 7 日凌晨。
2 月 7 日,農曆正月十四。時令已是薄春,體感仍在寒冬。草未長,花不開,天地蕭肅。
到今天,這個被稱為吹哨人的年輕人,離開人世已經整整一個月了。
這位原武漢市中心醫院醫生,見證了疫情最早的樣子,最先發出了警告,他也因此被警告,但這所有的警告都沒能使他免於疫病,他被確診,搶救無效。
無論如何,他的哨聲,曾經讓一些人得到警醒,獲得保護。
我把握不好,要把他的去世,稱為不治身亡,還是犧牲,殉職,或者遇難?
這些中文詞彙,都有著不同的規制與語境,也有著非一樣的指向與情感。
1,關於平反
2019 年 12 月 30 日,李文亮在同學群中披露了疫情;2020 年 1 月 1 日被警方傳喚;1 月 3 日收到訓誡書;1 月 8 日接診時染病。
今天,訓誡書猶在,那則 “8 名散佈謠言者被依法查處” 的新聞猶在,“不實信息” 的指控亦猶在。
至今沒聽說它們被撤銷,或聲明更正。
如果訓誡是一種正當的法律手段,那麼那未被撤銷以及更正的,仍可視為是有效的。
如果一場荒誕的訓誡都曾被允許公然宣揚,以儆效尤,那麼對於它的撤銷與更正,不是更有必要且更應鄭重其事嗎?
這,叫做平反。人們其實應當關注到這點的。
不可思議。這將是一個多麼吊詭的時代場景:
訓誡李文亮的一切法律文書墨跡未乾,當地相關部門又於 2 月 7 日發布公告,對李醫生表示沉痛哀悼萬分惋惜。
沒有平反,則這樣的哀悼到底有多沉痛,惋惜又到底有幾分?
給他再多榮譽,都不如一紙平反來的乾淨。
李文亮醫生,屍骨未寒。
2,關於道歉
2 月 7 日,李文亮醫生去世的消息傳出。網友說:有關部門欠李文亮一個道歉。
胡錫進老師也都慨然表示:事實證明了當初李文亮們的警告是對的,我認為官方理應對當初 “訓誡” 的 8 名醫生做出道歉。
一個月過去。正如沒有平反,同樣也沒有道歉。
或許有人認為,這沒意義,何必盯著不放?
我想說的是,歷史需要有一個公開的態度。良知也需要。
那些像李文亮一樣,死於這個早春的更多的人,同樣也都需要。
鍾南山院士說,如果武漢早 5 天採取措施,感染人數將比現在少 2/3 以上。
那麼如果還能更早一些呢?須知,比武漢封城早 5 天,應是 1 月 18 日。而李文亮發出警告,是在去年 12 月 30 日。
偏偏,有關部門採取了另外的措施。
沒有平反與道歉,就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和解,就不會帶來真正的反思。
會有嗎?那麼到底是誰,又為什麼而道歉?
3,關於調查
2 月 7 日當日,經中央批准,國家監察委員會決定派出調查組赴武漢,就涉及李文亮醫生的有關問題作全面調查。
這是必要的動作,審慎的做法。這是國家態度。
至今,調查組進駐武漢已經一個月了。我注意到在社交媒體上,總有人在催問調查情況。
莫急。不論早晚,總會有結果。或許關於對李文亮醫生的調查,本就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。
李文亮當初的警告,到底觸犯了什麼,為何遭到傳喚並噤聲,誰又是站在訓誡背後的人,他們到底都做了什麼?
如果沒有當時的大規模遮蔽,李文亮是否還會感染,他是不是可以免於不治?那些像他一樣的醫護人員的犧牲,會不會少些?
更多無辜的人,是不是同樣可以免於感染,獲得及時的救治?等等。
對李文亮之死的調查,關乎更多人的性命,更關乎其時武漢對整場疫情的決策與管理。
得有個說法,得有人為此負責。這將是對歷史的交代。
惟有真相,才是最好的告慰。
我們相信,也有耐心。
4,關於墓誌銘
義士之死,痛何如哉。
當疫情過去,希望為李文亮醫生立一座碑,塑成口哨的形狀,刻上他的這句話:
“讓大家知道真相比自己平反更重要,一個健康的社會不應該只有一種聲音。”
5,有請春天
的確沒有哪一種嚴寒不被大地化解,
沒有哪一種陰霾不被陽光刺破。
面朝人民,春暖花開。
那些居廟堂之高的人們,願你們心安;
那些處江湖之遠的人們,願你們安心。
以上,摘自 2013 年我為新京報寫的新春社論《有請春天》。
2 月 7 日當天,經友人提示,我注意到李文亮醫生的微博曾在當年轉發過這篇文字。
沒想到,我曾經以這種方式與李醫生有過交集。
一個月前的黑夜裡,在李文亮去世消息的刷屏中,我在朋友圈裡寫道:
但願,李文亮之死可以成為一個我們所期待的,真正的拐點。
嗚呼哀哉,李醫生在天有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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